浮光

· 适当思考了一下后续，非典型BE

· 建立在前篇的基础上，是非常俗套的寿命论情节

宙

 

那之后一直都在一起。

 

层层叠叠的实验笔记，一本接着一本密密麻麻地写上了文字，算来也有几百上千。她认真地修订完，编了编号，订做了书架放起来。

 

为什么要做这么麻烦的事，明明她的记忆力也不算差劲。某一天心血来潮地发问了，她露出些许惊讶的神情，随即那眼中泛上了一丝淡淡的无奈。

 

“因为科学是前赴后继呀，前人所做的努力会成为后来者的基石，即便我不在这世上，即便我没有追寻到答案，下一个，再下一个，总有一天会有人找到的。”

 

为什么会不在这世上呢，明明已经答应了他再也不会离开的。

 

很久之后宙才意识到，她说的是『死亡』这件事。

 

有一天看到她抱着时尚杂志和各种布料走进方舟，在实验记录的纸张上涂涂画画，问起来她就把绘制的图案一藏，佯装出冷静的样子：“只是心血来潮而已啦。毕竟李尔里德是设计师，那如果我能设计一套衣服是不是能更加体会到他的想法呢？”

 

然而她没有设计的天赋，揉碎了一张又一张纸，也没有成型的套装。她看上去太过失落，不伸出援手似乎都有些残忍。

 

“要我教你吗？”

 

她扯起嘴角，摇了摇头。手中记录了数据与规律的笔勾画出不成形的线条和色彩，画着画着，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下来。

 

“怎么就是做不好呢？我怎么就是做不到呢……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啊……至少应该……至少……”

 

最后的话语破碎在呜咽声中。到最后她也没有设计出什么来，无论是连衣裙还是装饰品，什么都没有。

 

宙摸摸她的脑袋，安慰她慢慢学就好，这里有这么多设计师，如果她感兴趣，拿自己的作品去模仿也可以。

 

可第二天，女孩子就再也没有出现了。

 

起初宙很惊慌，害怕她又出了什么事。在他们的研究之下，通往奇迹大陆的通道开启了小小的一条缝隙，他背着小海出去寻过几次，无功而返。后来才从暖暖那里得知，自她上次离开，心之门就没有再次开启，也就是说她一直留在原来的世界，一直没有回来。

 

她去做什么了？

 

“我想，她也有自己要做的事，就像宙除了要做研究，也同时是方舟的管理员吧？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子，我一直很感谢她帮助我拯救奇迹大陆，可我也时不时在想，会不会过多地占据了她的时间？会不会影响了她的生活呢？”

 

粉发少女微笑着，温柔的话语却无需反驳。

 

她留在这里太久了，久的宙都快忘了她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；她许下的承诺太过美好，美好的令他相信未来触手可及，幸福是能紧握在手中之物。

 

以至于他甚至没有去想，她也可能回到原来的世界，再也不来了。

 

在这一点上，宙并没有立场去干预她决定。世界运行的规律只能被探索，而不能被改变，如果它导向的结局是他们必定会分开，再怎么不甘心，也只能接受而已。

 

生活又回到了枯燥的日复一日。她消失了太久太久，久的日历翻过了好几册，时间都好像安静下来。

 

而后，普通的某一天里，突然被熟悉的双手捂住了眼睛，回过头女孩子笑眯眯地看着他。她伸个懒腰说太久没有做实验了手都生了。随后就是连珠炮般的“我不在的时候你有好好做记录吗？有想我吗？我一直在想宙哦，一直一直。”

“直到最后一刻。”

与平时所见的她不一样，女孩子黑色的长发披散着，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，被大片大片红色覆盖，其上点缀着色彩斑斓的涂料。

纷乱交织的色彩与情感，只是注视着都令人感到深深的不甘和绝望。

是十分优秀的设计。

是一件设计。

设计而已。

“宙果然一眼就看出来了呀……但一开始就知道瞒不住了，只要进入方舟资料室，就知道新诞生的影来自于谁了。”

她拉拢着脑袋有些苦恼地自言自语，朝他露出了陌生的微笑。

“那么，第一次的自我介绍，我是『星海宙语』的设计师之影，来自那女孩子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设计。”

宙体会不到时间的流逝吧？方舟之上的一切都是静止的，漫长的岁月于你而言不过是浮动的海浪涨起回落，这样毫无意义的事而已。

但我却在时间之中，有着有限的寿命和终将到来的终末。你觉察不到时间在我身上的流逝，只是因为我在这个世界的形象是可选择的，就像宙你一样。

方舟之外的我在慢慢变老，而在这里我依旧是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。实际上，在你上一次看到我的时候，我已经连路都走不动了。

在最后一次与你告别后，我就卧病在床，被关在重症看护室的塑料棺材里等待死亡。

可我想来见你，我不想死在那种地方。

我想创造出足够伟大的设计，那样它就会被方舟选中成为设计师之影，我就能永远留在方舟。那样我离开之后，宙就不会是孤身一人。

可是我没能成功，我没有天赋也没有才能，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设计出像样的东西。

最后的回光返照时，我趁着医生不注意溜出了病房，拖着几近腐朽的身躯徘徊在医院的花园里。那是个无月的夜晚，注视着我的唯有漫天灿烂的繁星。

祈求着再次相见却无能为力，不甘于就这样离开。不想就这样死掉，不想死在这种地方……

血从我唇边漫出来，一滴一滴，落在蓝白的病服上。血红的色彩渐渐绵延成片，伴随着瘦弱身影的倒下，各色花瓣覆上了血红的轨迹。

在我的呼吸停止的时候，我的第一件设计诞生了。

宙呆立在原地。巨大的震惊令他说不出话来。脑海中的回忆翻涌而上，耳畔蓦地响起那女孩子的声音。

“宙，是宇宙的宙吧？也就是繁星闪烁的夜空……那么海，就是海洋，是浪花氲漾的海面。不觉得很浪漫吗？抬头仰望星空，低头眼泪落入海中，蓝色的眼泪连接了星空与海洋，如果我要设计衣服，一定要用蓝色作为主色调！”

“为什么会有眼泪？唔……见到永恒不变之物，想到自己有限的时间，大概会伤感吧。”

“不过，我觉得宙的眼睛和星空很像，都非常美丽，如果能放进设计里就再好不过了。”

可是没有。
 全然相反的刺目血红占据了视界，她最终留下的设计，是狂乱而绝望，是不甘而痛苦。
 是与他截然不同的元素。

他想起她最后拼命的，笨拙的画着设计图的样子，反反复复呢喃着的，是“不能就这么结束”，是“至少，至少要留下一个影。”

为什么没能察觉到呢？那时候她有多难过，有多绝望呢？

“宙，我很高兴能再见到你。可惜的是，我是感情爆发的刹那间凝结出来，如作弊般诞生的设计，即便我有着所有与你相恋的记忆，我也与平常的自己相去甚远，甚至截然不同。我所承载的回忆，只有这么短暂的片刻而已。”

“我似乎，还是失败了。”

“请你把我忘了吧，有一句道别，那时的我过于胆小和害怕，没能好好的说出来。”

她露出看似豁达的笑容，像是排练了无数次朗诵的小学生，一字一句念出来。

“我大概再也不会来了，但这是世间常理，万物都有尽头。但你是永恒的，宙，请不要忘了我呀，只要你还记得我，回忆里的我就是永恒的，我会永远爱着你。”

“我在那边的世界也有要告别的人，我之后也没办法来这里了。所以即便我不在了，你也要好好生活呀。”

她说着说着，落下泪来。

“宙，我爱你，我爱你啊。”

设计是为什么而诞生？

设计师之影究竟是什么？

神明为什么要赋予永恒的管理者感情？为什么又让他爱上某个有限的生命？

宙凝视着人格之镜里那一段沉浸在痛苦和疯狂中的回忆，那是他所爱的女孩子为他留下的讯息，她最后的愿望凝结成独一无二的设计，穿过名为世界的界限来到方舟。

那是奇迹吗？

那究竟为什么神明允许了奇迹的发生呢？

那一瞬，他好像明白了什么。

“你的愿望不是实现了吗，为什么要哭呢？”

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，他摸摸她的脑袋，与她额头相抵。

“现在，我们都是永恒的了。”

“再也不会有任何事能将我们分开，我始终深爱着你。”

也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，女孩子愣怔着眨眨眼，蓦地笑了。

而后他们就一直幸福地生活在一起。

死亡也并未将他们分开。

——END——

PS：诶诶？结果还是HE吗！！

上次提到的BE整理整理，过两天放出来。大概还有两三个洛昂段子，放出来就这几天的事了。

第一篇乙女向热度破百啦！开熏！